2018 年 6 月,孫宇晨宣佈全資收購全球最大的 P2P 網絡 BitTorrent,在引發行業大量關注的同時,孫宇晨個人的浮誇、專制風格也與 BitTorrent 向來的慢節奏、自由主義文化產生了巨大碰撞,BitTorrent 一系列人事動盪由此產生。
今年年初,BitTorrent 的前員工 Richard Hall 及 Lukasz Juraszek 向美國加州法院遞出一份長達 70 頁的文件稱,他們二人在工作上遭受了職場霸凌、欺詐以及騷擾。
9 月 30 日,美國科技媒體 The Verge 在官網發佈了《HYPE MANOF THE CENTURY》一文,該稿件對孫宇晨收購 BitTorrent 事件進行了詳細調查,採訪了 10 多名 BitTorrent 等波場系公司的員工,披露了大量孫宇晨收購 BitTorrent、巴菲特午餐會延期、失敗的特斯拉營銷事件、多名高層離職的內情,以及通過大量的工作細節、場景與對話來呈現孫宇晨的個人性格與特質,例如孫宇晨看到內部匿名提問「如果 TRX 價格歸零會怎樣?」後的憤怒、特斯拉抽獎營銷失敗後在辦公室的尖叫、對競拍巴菲特午餐的志在必得等。
該文章發佈後,以太坊創始人 VitalikButerin、MyCrypto 創始人 Taylor Monahan 等多名加密貨幣意見領袖在推特轉發該文章。BitTorrent 則在官方博客發佈聲明稱文章中前員工的虛假主張和敘述毫無根據,公司法律顧問已向法院提交了所有證據。
以下是鏈捕手對原文部分內容的翻譯,部分語句與段落進行了不影響原意的調整與刪減。
_ 作者 |Chris Harland-Dunaway_
如果硅谷的經營理念是公司應該迅速行動並打破困境,那麼 BitTorrent 就是一個例外。員工可以耐心地修補創意項目,並在合理的時間回家,而不受專橫的創業文化的影響。該公司成立於 2004 年,儘管其同名協議幫助塑造了現代互聯網,但到 2018 年,該公司陷入了困境。畢竟,並非所有有影響力的東西都能賺錢。
一位 BitTorrent 員工告訴我,他們享受緩慢的工作節奏:「它並沒有像瘋子一樣瘋狂。」建立新的收入來源很困難,而且公司開始看起來像是不良資產。有傳言稱有人在積極嘗試收購它,這表明管理層避免陷入停滯狀態的唯一方法是向富有的買家「求婚」。
BitTorrent 的聲譽頗具挑戰。它的技術是一種點對點協議,可以快速下載大文件,這些大文件往往是盜版電影和音樂。它的天才來自於將帶寬和責任負擔分散在多個用戶而不是一家公司上。這種權力下放的哲學塑造了 BitTorrent 對自己的自由放任的觀點。
很快就出現了有關收購 BitTorrent 的傳言。收購公司的人是一個年輕的中國超級富豪,名叫孫宇晨。看起來很合適。孫宇晨在北京經營着一家名爲 Tron 的加密貨幣公司,和 BitTorrent 一樣,加密貨幣的整個理念都建立在去中心化的基礎上。一些員工很興奮。有人告訴我,他們最初的反應是:「哦,很酷,很加密,那是一個我想非常希望進入的整潔空間。」孫宇晨不受 BitTorrent 與盜版相關聯的影響。後來,員工發現他很樂意接受它。
如果加密貨幣和 BitTorrent 協議是基於分散化思想的技術,那麼 Tron 收購 BitTorrent 似乎是爲了集中孫宇晨的力量。抄襲以太坊的白皮書僅僅是孫宇晨一系列道德上令人懷疑的舉動的開始:贈送特斯拉汽車,並在華麗的午餐中以數百萬美元競標,推出有效獎勵盜版的產品和利用色情內容的產品,然後是他涉嫌的虐待行爲,從暴力威脅到辦公室實際人身暴力不等。
收購 BitTorrent 時,員工意見不一。他們都沒有意識到,孫宇晨的虛張聲勢和自我推銷把公司引向了美國和中國危險的地緣政治衝突(貿易戰)的中心,同時顛覆他們的穩定、安靜的工作環境。
…………
孫宇晨的想象力在於遍佈全球的加密貨幣狂野西部。這是一個規則不明確,法規沒有得到廣泛執行的地方。自比特幣興起以來,出現了一批加密貨幣,它們在爭奪統治地位,它們的價值往往完全是投機的。他們的銷售重點是不能被操縱或控制的貨幣。
孫宇晨的收購伴隨着額外的福利。BitTorrent 搬出了被高速公路匝道包圍的舊大樓,搬進了霍華德街 301 號市中心的摩天大樓。「新辦公室真是太美了,天吶,」一位前員工說。他們驚歎於舊金山灣的全景,便餐已成常態。此時,員工們只通過視頻聊天認識了孫宇晨。正如一位前員工所描述的那樣,「他看上去非常隨意,就像年輕的休閒者一樣。」
孫宇晨終於飛到舊金山建立他的加密貨幣帝國,每天穿着他標誌性的古馳運動鞋,鞋帶上點綴着大大的菠蘿。孫宇晨告訴員工,有一天,他會比比爾蓋茨更富有。
雖然孫宇晨可能對自己的現金和手機大手大腳,但他對員工的期望卻大相徑庭。一位前僱員說,孫先生有一次在一次會議開始時,用了五到十分鐘的時間抨擊他的司機是如何不小心把他鎖在車裏的。「誰僱了這個人?」孫宇晨問道。據一位前僱員說,他類似行爲的頂峯是他解僱了他的私人助理,因爲她預約了醫生的預約,並讓孫宇晨坐優步一起去。孫宇晨大發雷霆,他希望醫生來看他。人力資源部向助理解釋說,她不知道如何爲有錢人服務。
「 爲什麼他表現得像個被寵壞的小孩?」一個前員工很納悶。「他是一個賺了很多錢卻不知道如何使用它的人。」
員工們對 Tron 的未來提出了疑問,並向 BitTorrent 公司的高級領導層提交了匿名問題。一位正式聽取會議情況介紹的前僱員說,在問答前幾個小時,孫宇晨召集了他的營銷團隊,「把問題清單發給他」,這樣他就可以審查自己不喜歡的問題。Sun 閱讀到有關 Tron 未來的生存問題,例如「如果 TRX (Tron 的加密貨幣)價格歸零會怎樣?」 孫的心情立刻變壞了。「他把這件事看得太過份了。」 據該僱員說,他開始大喊大叫,大發脾氣。「無論誰問這個問題,我們都會追查他們。」孫宇晨怒氣衝衝地威脅說,「要殺了他們全家。」
工作結束後,孫宇晨通過 Zoom 進行了問答。辦公室的中央會議室坐滿了大約 10 名員工,坐在一張長桌子旁,桌子兩側是磨砂玻璃牆。孫宇晨和 Tron 在北京的領導層遠程加入。一位北京資深員工回答了記者的提問,員工們對公司生存的擔憂再次浮出水面。這名北京僱員狠狠地罵了一句,「基本上說你們誰都不應該質問賈斯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已經走了這麼遠,你怎麼敢質疑賈斯汀的能力?」員工們互相對視,埋頭苦幹,對他們的無限期休假政策持防禦態度。
孫宇晨在舊金山的辦公室裏堆滿了北京公關團隊的文章。「其中很多都是關於孫宇晨的,關於他是多麼的天才、他的才華和他的領導能力。」、「真的只是歌頌孫宇晨。」一位前員工說,「真的很噁心。」
橫樑上還有其他標語,涉及新的公司工作文化:「996」。正如一位在中國長大的前僱員所解釋的那樣,「基本上,許多中國的互聯網公司在每週 7 天的上午 9 點至晚上 9 點之間按照 996 的時間表進行工作。」
舊金山的一些 Tron 員工在北京辦事處見證了 996 文化。在北京時間凌晨 5 點的一次通話中,員工對首席工程師的出現感到驚訝。「他打開視頻,看上去就像剛從牀上起來。」他說,「我今晚睡在辦公室裏,」」一位前僱員回憶道。「我真的很同情他們。」
「相比之下,美國人更懶惰,但他們更有創造力」一位前高級員工回憶說。他們說:「所以他會把單調的工作交給中國團隊、工程師、開發人員,毫無疑問,他們正在 996 之間工作。」
BitT orrent 人力資源部要求員工使用名爲 DingTalk 的中文替代 Slack。它附帶了一些附加的監視功能,甚至可以使用 Apple Health 來計算人員的步數並在所有時間對用戶進行呼叫操作。一位前員工說:「 DingTalk 是間諜軟件。」 另一名員工問 HR,如果他們拒絕安裝它會發生什麼。HR 答覆說,正在編寫不合規員工列表,並將其直接發送給 Sun。這位前僱員回憶起那一刻。「好吧,我們現在要被威脅了?」
員工很難衡量 Tron 的工作環境中的哪些變化可歸因於中國的技術工作文化,在這種文化中,管理層通常會施加更大的控制權,或者這些變化是否特定於 Sun 的領導。幾位前員工告訴了我他們過去在北京工作的經歷。他們在 Sun 看到了中國企業文化的各個方面,但認爲他實際上是一個離羣的人,「一個人」。
孫宇晨與另一個強大的美國人有着更多的共同點,這爲他贏得了「中國特朗普」的綽號。一位前僱員還認爲兩人都有獨裁權力的傾向。孫宇晨的前員工解釋說,孫宇晨只爲自己的核心圈子挑選 「唯命是從」的人,所以他們把自己的未來寄託在他身上。
作爲一個營銷噱頭,孫宇晨抽獎了一輛特斯拉。他在推特上發佈了一段預先錄製的抽獎視頻,但人們注意到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閃光燈,畫面變慢,顯示了獲獎者在宣佈獲獎者微博上的個人資料。加密觀察者認爲這是一個騙局。孫宇晨將此歸咎於 Twitter 的視頻壓縮,稱其爲「故障」。
「有人搞砸了,在孫宇晨讀到贏家之前,這張圖就出現在屏幕上,」一位前員工說,「這對任何互聯網陰謀論者來說都是胡扯,他們真的在他拿起之前就出現在屏幕上了!」這是一場真實的抽獎比賽,員工們堅持說。但網上的騷動太大了,孫宇晨收回了特斯拉。孫宇晨又畫了一幅新畫,有了新的贏家,但爭議仍在繼續。所以他給了兩個特斯拉,每個獲勝者一個。
一位前僱員認爲,孫宇晨的領導風格導致了「搞砸」。他們說:「 孫宇晨不在乎如何真正經營企業。」他只關心大聲喧譁並獲得結果。「當員工們在一次會議上回顧特斯拉的抽獎時,他們意識到,「哇,這實際上是非法的。」
特斯拉營銷的失敗之所以重要,是因爲另一個原因。「這可能是他最大的崩潰,」一位前僱員說。多名前僱員都能聽到孫在辦公室裏對人尖叫,他的喊聲在大廳裏迴盪。有時他會跳出辦公室,砰的一聲關上門,對誰也不吼一聲。坐在辦公室外面的助手一動不動。員工們談到,有時他們可以聽到他在辦公室或通過電話給員工時踢門的聲音。每個人都害怕開會。從那時起,「總有傳言說他想炒一堆人。」
這次事故發生後,一名 Tron 員工遇到了孫宇晨的偶像馬雲的高級溝通經理,她在灣區的一家職能部門工作。「我一提到孫宇晨,她就說:請告訴他,我們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
幾乎與我交談的每個人都說,孫宇晨業務的基石不一定是技術,而是利用市場營銷從用戶那裏獲取資金。在一次會議上,孫宇晨曾經將營銷團隊的目標與「妓院」的業務進行了比較。由於特斯拉營銷表演的失敗,孫宇晨的答案是尋求更大甚至更炫目的特技:成爲慈善拍賣會上與沃倫·巴菲特共進午餐的最高出價者。一位前員工說:「 他爲吸引注意力和影響力而竭盡全力。」
孫宇晨以 457 萬美元的價格贏得了拍賣,大約相當於 130 輛特斯拉的價值。當市場部詢問孫宇晨願意出價多高時,他回答:「我不在乎,無論如何我都想贏得。」沒有上限。「很難讓他付賬,但是很容易讓他花錢。」
一週後,Tron 的 Twitter 帳戶宣佈午餐被推遲,因爲孫宇晨患有腎結石。第二天,中國報紙發表了一些報道,稱孫宇晨不僅涉嫌非法集資,賭博和洗錢,而且據稱已被拘留在北京。那天下午,孫宇晨的 Periscope 帳戶上線了。他出現在舊金山白牆公寓裏,肩上就是海灣大橋。
但由於國內監管部門對孫宇晨的多次警告,Tron 召集了一個緊急的「戰爭委員會」,據稱他們勸告孫宇晨編造一個醫療藉口,延期與巴菲特共進午餐。結果就是腎結石。
孫宇晨召集全公司全體開會,他笑着漫步進來。「他向員工保證這些報道是不真實的。「我的下巴撞到地上了,」一名員工說。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被告知孫宇晨有腎結石,但他在這裏,身體非常健康。「就像一個公司裏站着的人都在被欺騙。」
午餐被無限期推遲。一天後,孫宇晨在微博上向他的數百萬追隨者發佈了一篇漫長而奇怪的帖子。他說:「我昨天整晚都沒睡,在回憶中深刻反省自己的行爲和言辭——我爲自己的過度營銷感到羞恥。」孫宇晨稱中國監管者爲「長輩」,他會對他們「敞開心扉」,並宣稱「新時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快速發展」,他在結束髮言時承諾:「我會彌補自己的不足,減少微博上的發聲,關上門,謝絕來訪者,減少媒體採訪。」
…………
權力下放作爲一項原則,承載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希望,這種承諾在互聯網的早期就已普遍存在,當時互聯網的監管不那麼嚴格,監控也不飽和。它是自由的,仍然讓這個時代感覺像一塊寧靜的試金石。互聯網的去中心化或許能真正做到這一點。但很難相信,孫宇晨是認真地瞄準這樣一個崇高的目標。他的商業理念並不是爲了加強權力下放,而僅僅是爲了牟利而利用這個理念,而不管它會造成什麼樣的危害。權力下放給孫宇晨提供了一種看似合理的意識形態,在這種意識形態下,他可以繼續逃避責任。
一位前僱員說:「他爲實現自己的目標而願意付出的意志是極低的」。「他不在乎任何人,他什麼都不在乎。」許多員工因堅持自己的信念而精疲力盡,辭職或被解僱。最後的悲劇是,孫宇晨摧毀了理想主義者,使他們變得不再信仰。」我相信這項技術,我認爲該技術具有目的,「在思考孫宇晨希望如何實施該技術的現實生活後果時說:「他甚至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 我必須要看到這個人爲這一切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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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鏈捕手」的第 302 期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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