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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de Laval. 95% of history is explained
as men trying to impress woman, 2020
Oh de Laval.Humans Like Being a Little Scared
but They Don?t Want to be Disturbed, 2020
Unit London
Sold
性是藝術史上最古老的題材之一,但它在 2021 年的表現形式卻前所未見。長久以來,對性和藝術的描摹都緊密交織——畢加索甚至認爲,這兩者不可分割。儘管如此,在這個常常通過屏幕來建立浪漫關係、一個簡單的擁抱甚至可能致命的年代,性對於新一代人來說,已然與往日截然不同。
藝術中的性,並不僅僅探討歡愉與興奮——當然,這仍是性樂趣的一部分。性是一個極具挑釁性且高度主觀的主題;想要駕馭它,並不像乍一看那般容易。 充斥着數不勝數的歷史、偏見和政治因素,性可能是當今藝術中最難處理的主題之一。
Zanele Muholi
Bona III, ISGM, Boston, 2019
Steve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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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社交媒體採取極爲嚴格的裸體審查制度,應用程序和數字設備使我們與真實身體的關係變得更加複雜,許多圍繞性和情色創作的藝術家不得不直面上述的現實。創作這些作品的藝術家往往選擇描繪他們所認識和相互信任的人。然而,這也有可能會派生出權力分配或是“同意與控制”的問題。 雖然關於性的藝術不一定意味着記錄人們的性行爲,但觀衆對性暗示的迴響也有如膝跳反應,膚淺、色情、粗鄙或可恥常常成爲定義作品的關鍵詞。
幾個世紀以來,酷兒藝術家和女性藝術家在談到性的時候,一直採用“震撼戰術”(shock tactics)。在過去的幾十年裏,像貝蒂·湯普金斯(Betty Tompkins)、瑪麗蓮·明特(Marilyn Minter)、扎內爾·穆霍利(Zanele Muholi)、羅蒂米·法尼·卡約德(Rotimi Fani-Kayode)和瓊·塞梅爾(Joan Semmel)等藝術家創作了一系列不諱露骨、直截了當的作品,在當代藝術中開創了自己的空間。對於今天的藝術家來說,以前輩的思想爲基礎的性,已經成爲一個豐富、複雜的課題。它成爲某種手段,用以質詢我們看待、對待身體方式,而被男性凝視制伏和異化的身體更是我們首要審視的對象。 對性的描繪最終是有關自由的 ——鑑於過去一年的疫情和社會動盪,這一點變得與我們更加休慼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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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lyn Minter.Frozen, 2016
Betty Tompkins
Censored Painting #1, 2019
Dallas Collectors 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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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O.W. Contact for price
“關於性的意象是我藝術工作的核心,”紐約的畫家多倫·蘭伯格(Doron Langberg)說道。他畢業於耶魯大學的藝術碩士項目,並在最近登上了維多利亞·米羅畫廊(Victoria Miro)的代理名冊。蘭伯格回憶道,他在大學三年級時就已經開始創作露骨的藝術主題。“我從自己和幾個男生的性愛視頻中汲取了靈感,創作了幾幅小型的石墨畫。當時,我並沒有仔細思考爲什麼要這麼做。對我來說,它既是一種形式上的探索,也是一種用身體創作的機會,我很喜歡。”他說,“回想起來,我覺得當時還沒有準備好將自己看作是一位‘酷兒藝術家’,這種定義感覺過於侷限了。但我漸漸意識到,有侷限性的並非酷兒本身,而是社會對酷兒的看法。借用露骨的影像,我選擇傳達出自己親身的酷兒經歷,而不是複述人們告知我的定義。”
蘭伯格捕捉肉體運動的細膩方式——無論是激情中的情侶、裸睡的情人,或是坐在椅子上的朋友——都有瓊·塞梅爾的影子。他描摹的每一個畫面,都顯露出獨有的親密和脆弱。
Doron Langberg,
Lovers 2, 2020.
Courtesy of the artist; Victoria Miro Gallery,
London; and Yossi Milo Gallery, New York.
“酷兒的性行爲被過度敏感化了,以至於即便是如同在大街上牽手這樣最溫和的表達,也會變成衆矢之的,帶來不好的後果。” 蘭伯格指出,“以此爲背景,通過隨意的方式描繪酷兒的情感關係,仍然是十分激進的舉措。”
對於許多藝術家來說,直面性愛是堅持自己身爲“慾望觀衆”的權利—— 通過不諱言性,來正常化自己的欲求 。
“儘管藝術界對性和露骨的作品已經很淡然,但這並不能反映外界對這些問題的看法。”蘭伯格說,“即使在 Instagram 上發佈我的作品,也需要小心翼翼。但露骨的圖像所引起的反應——特別是酷兒的性愛——一直存在於我的藝術實踐 DNA 中。我並不認爲這是需要克服的問題,而是將其視作作品政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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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on Langberg,
Zach and Craig 3, 2019.
Doron Langberg, Fucking 2, 2020.
Courtesy of the artist; Victoria
Miro Gallery, London; and
Yossi Milo Gallery, New York.
蘭伯格本人曾爲畫家珍娜·格里本(Jenna Gribbon)擔任模特。目前,格里本正在籌備她的下一場展覽,該展覽將於春季在倫敦的 Sim Smith 畫廊開幕。她最近還在 GNYP 畫廊和 The Journal 畫廊舉辦了個展,並在 Miles McEnery 畫廊和 Taymour Grahne Projects 畫廊舉辦了羣展。她的肖像作品有很大一部分集中在她最親近的人身上,尤其是她的伴侶,經常在畫作中出現。“我對‘看到’和‘被看’的意義很感興趣。在當今這個時代,關於兩者的意象之多,超越之前的任何時期。”格里本說,“慾望並不是我畫筆下‘看’的唯一角度;但當我描繪我的伴侶時,慾望確實經常成爲我考慮的要素。”
作爲一名專業的表演者和音樂家,格里本的伴侶很樂意成爲她的繆斯——但在畫她的過程中,格里本也把她變成了一個供別人觀看的對象。“觀衆看到她並與她互動之時所形成的宏觀的、放大的體驗,與我們親密時刻近距離聚焦之間形成的對比,是我感興趣的重點之一,”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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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a Gribbon. Doing Nothing, 2020
Jenna Gribbon. Couched, 2020
Taymour Grahne Pro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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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od Bank For New York City Benefit Auction
這種強烈且親密的情人間的“凝視”,是格里本的重要創作策略。她說道:“ 人們自認爲已對消費裸體女性圖像駕輕就熟,而你的任務便是撼動這種固有印象。 因此,熒光色乳頭也就應運而生。如果能激發人們的自知自覺,那你的起點便已卓有成效。”
在格里本最近的一幅油畫作品《身着拳擊短褲時被物化》(Objectified in Boxers,2020)中,她的伴侶頭髮鬆散,雙手插在口袋裏,眼睛向下投射,面帶微笑,只穿着一條拳擊短褲。“在描繪裸體時,你無法完全避免物化。所以我認爲最好的方法,便是大方地承認這一點,並繼續前進。”格里本解釋道,“將物化視爲成敗的關鍵條件,實際上否定了主題的複雜性,並阻止人們進行一些真正有趣的探索。而其中的一條探索路徑,便是從另一位女性的角度,描繪對女性身體的渴望。在文化上,這種類型的創作還很少見。在該領域,我們常見的敘事模式通常來自產業化的色情產品,或是充斥着‘她們不過只是感情很好的朋友罷了’之類的論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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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a Gribbon. My girlfriend in a short
skirt, a row of men between us, 2020
Jenna Gribbon. Set List Focus, 2020
GNYP Gallery. Sold
Miles McEnery
Gallery. Sold
格里本補充道:“人們偏愛的既有描述模式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於徹底擺脫上述的兩個‘鏡頭’,創作純粹探討女性慾望的作品,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
作爲一名畫家,格里本決心尋求對此類經驗特殊性的認同,公開她在自己的情侶關係中感受到的慾望,並讓觀衆意識到,自己在“看”的過程中也有共謀與參與:無論是通過某個視角,還是將自己的身體也引入到作品之中。“話雖如此,我也曾思考過男性藝術家描繪的酷兒情色,並不時心生嫉妒。”她說,“我在想,‘爲什麼我們不能擁有這些?我們的馬斯登·哈特利(Marsden Hartley)肌肉男又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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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a Gribbon
Sweatpants, Child, 2020
Jenna Gribbon
Ritualized looking, 2020
Taymour Grahne Projects
Contact for price
GNYP Gallery
Sold
情色作品一直被男性凝視所支配、被父權社會所剝削,但這並不意味着在父權體系之外創作的人需要回避這一事實。 格里本說:“我認爲,解決【愛女人的女人】這一情色主題被抹殺和過度簡化的唯一方法,並不僅僅是用更多的碎片去打造一幅更復雜的拼圖,也需要努力讓更多的拼圖能夠出現在商品架上。”
英國藝術家海倫·比爾德(Helen Beard)指出,當她的作品被冠以情色的標籤或“被盲目歸入色情書畫時”,她曾經一度感到心煩與不快。比爾德以色彩強烈的大型畫作著稱,這些畫作以色情圖片的特寫爲基礎,但轉化後的效果卻與之前的圖像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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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 Beard. Study for The
First Cut is the Deepest, 2020
Helen Beard. And the Moon of
my Heart is Shining Forth, 2020
Alex Daniels – Reflex
Amsterd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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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在阿姆斯特丹 Reflex 畫廊和倫敦 UNIT 畫廊舉辦個展的比爾德解釋說,奧德麗·洛德(Audre Lorde)的 《情色之用:情色作爲力量》(Uses of the Erotic: The Erotic as Power)是理解情色定義的基礎。在這篇 1978 年的文章中,洛德區分了兩個經常被混淆的術語:“色情”(pornographic)和 “情色”(erotic)。洛德寫道:“當說到情色的時候,我將其視爲對女性生命力的主張,是一種被賦權的創造性能量。”我們可以用另外的方式來定性“情色”——它是一種重要的生命力,不可阻擋,充滿靈性。
“就像今天很多女性藝術家一樣,我認爲我們應該奪回‘情色’這個詞的所有權。”貝爾德說,“製作關於女性慾望的作品,或談論與另一人在共享身體和情感紐帶時所帶來的喜悅,並不是可恥的事情。情色應該被慶祝,我希望我的畫能做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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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en Beard.
Helen Beard Syntribate, 2019
Helen Beard. The Song of Self, 2019
Modern Artifact. $2,490
Subliminal Projects. $979
在對的人手中,性(sex)、性傾向(sexuality;或爲性慾,譯者注)和情色可以變得自由、包容一切,有一種更高層次的美感。對於身處布朗克斯區的新晉年輕藝術家蒂芙尼·阿方塞卡(Tiffany Alfonseca)來說,描繪不同的慾望、情色姿態和親密關係 “極其重要”。她說:“在我看來,性包容與親密性在我的作品中是相輔相成的。”
今年,阿方塞卡將與 1957 畫廊(Gallery 1957)一起展出新作品,關注她的社羣,記錄親眼所見的真實生活。她創造了奪人眼球的圖像,在人類的基本層面上尋求共鳴:其中既有二人共享的熱吻,也有一對閉目的情侶在牀上安靜親暱的畫面。她的描繪找不到任何聳動的成分,但這絲毫沒有減弱其內在的情色。她的調色引人注目,極具衝擊力的粉紅色、紫色和紅色,讓人沉浸於浪漫之中。
Tiffany Alfonseca
Uh – Huh Honey, 2020
John Wolf Art Advisory & Broker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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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作品時刻關注黑人身體的正常化:或是人們在表達其性向之時,或是無論性向,單純與所愛之人分享親密時刻之時。” 阿方塞卡說,“長期以來,在整個藝術和文化界中,涉及到性和親密關係的黑人身體已成爲盲目崇拜(fetishized)的對象。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實踐來改變這種狀況。”
對於其他年輕藝術家來說,當下藝術中的性接觸,往往是通過與屏幕和應用程序的互動來實現的; 自拍文化影響着身體形象,而身體形象又引領着慾望 。在克里斯托弗·哈特曼(Christopher Hartmann)的《大屁股(別看我)》(Big Butt 【Don’t look at me】, 2020)中,達到效果卻恰恰相反:這是一幅引人注目的畫作,鮮豔的粉色屁股本希望引起人們的性慾。然而,這種對私密性的破壞以及背後虛假的親密關係,卻徹底顛覆了人們對“屏幕性愛”所預期的情慾與快感。作品呈現了一個充滿間離感的臀部,或是像哈特曼本人所說的那樣,這是一種“冷酷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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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opher Hartmann. Untitled , 2020
Unit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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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哈特曼肖像畫中如網絡虛擬化身般的人物,很少表現出任何形式的相互吸引或感情。這些人像似乎漂浮在空間中,無慾無求——用藝術家的話說,這是“異化人物之間的不正常浪漫”。
“我總是在我的畫中描繪人物與他人的關係,”哈特曼解釋說。他指出,即使畫中只有一個人物,“你也能感覺到‘他人’的缺席”,因爲畫中人物或是凝視、或是指向畫框之外。“我對這些關係中的模棱兩可、在欲拒還迎中左右搖擺的張力特別感興趣,”他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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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 Bartolacci. Leftovers (2), 2020
James Bartolacci
Untitled (Touch with Laser Lights), 2020
Taymour Grahne
Projects. Sold
在 21 世紀愛情和尋歡中普遍存在的孤寂“通病”,也滲透於詹姆斯·巴托拉奇(James Bartolacci)的作品之中。今年春天,他將與 Taymour Grahne Projects 合作,在倫敦舉辦一場展覽。依託自己在紐約派對上的親身經歷,他創作出諸多俱樂部的場景。在這些畫作中,情色對藝術家而言是一個“隱祕的角色”。巴托拉奇將其中隱含的情色衝動視作 “建立聯結的催化劑:無論是在舞池中聚集、還是渴望邂逅,皆是如此”。在一件新作中,巴托拉奇專注於一種令人熟悉的觸電之感:當一隻手,或許是陌生人的手,搭上了另一人的肩膀——這一簡單的姿勢,卻勝過千言萬語。
巴托拉奇還提醒我們, 用你的手製作東西這一行爲,本身就是很感性的;而凝視別人的身體,亦是窺視的一種形式 。“我在自己豐富的調色板上看到了情色,” 巴托拉奇說。“我的色彩大膽而飽和,就像俱樂部裏的激光燈 …… 我一直認爲,這些強烈的色彩可以很好地引人遐思、激發變化,標誌着你正在進入一個遠離日常的空間。就像那些激光燈一樣,我希望這些顏色能夠吸引觀衆進入作品之中。”
Oh de Laval. The devil always
plays on the triangle, 2020
Unit London. Sold
泰國和波蘭裔混血、以 Oh de Laval 爲名的倫敦畫家當然也對此心知肚明。她創作的彩色靜畫(tableaux)是色情的、怪異的,帶有尖刻的幽默感。她的畫作想要釐清,究竟是什麼讓性能夠超越時間和空間,成爲了永恆且迷人的話題,將我們與另一種意識狀態聯結起來。
“我畫作中的情色元素既表達了性慾,也同樣直陳慾望、憤怒、暴力、絕望和幸福。”Oh de Laval 解釋道,“一方面,我們已經成長爲文明人;另一方面,我們似乎忘卻了天性中野性的那一部分。當我們受困於兩者之間的那一時刻,上述的情感便會扮演極爲重要的表達角色。在文明世界裏,表現出野性已不再是我們的天性,因爲技術已經讓我們變得極易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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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de Laval. Looking Backwards
Fucks With Your Neck, 2020
Oh de Laval. You Have Two Hands, One to
Help Others, The Second to Help Others., 2020
Unit London
Sold
“然而,我們仍然保持憤怒、飢餓和飢渴。但如果不能立即得到‘修復’,我們就會暴露出自己的野性。”她繼續說道,“我的畫作會把你帶到一個地方,那裏沒有後果,只有狂野的時刻。”
現在,探索性和情色的藝術家們正在釜底抽薪,將與之相關的話語從古老的解釋中騰挪出來,轉而反映性經驗的全貌。但歸根結底,他們可能也像過去的藝術家一樣,仍在尋覓某處——在那裏,我們可以發掘最無拘無束、最原始、最肉體的自我;在那裏,我們可能會真正獲得自由。
Charlotte Jan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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