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傳奇投資人,紅杉資本的合夥人 Michael Moritz 最近在 Financial Times 上發表了一篇標題爲 「SILICON VALLEY WOULD BE WISE TO FOLLOW CHINA’S LEAD」 的文章,即「跟隨中國的領導或將是硅谷的明智選擇」。

他在文中這麼寫道:

These topics are absent in China’s technology companies, where the pace of work is furious. Here, top managers show up for work at about 8am and frequently don’t leave until 10pm. Most of them will do this six days a week — and there are plenty of examples of people who do this for seven. Engineers have slightly different habits: they will appear about 10am and leave at midnight. Beyond the week-long breaks for Chinese new year and the October national holiday, most will just steal an additional handful of vacation days. Some technology companies also provide a rental subsidy to employees who choose to live close to corporate HQ.

有很多人感嘆中國超越美國已經指日可待了,不過我的觀點是傾向於認爲美國的 Startup Community 穿越了好幾個科技發展階段以後,現在的狀態是一種經過沉澱的思考和選擇。這種選擇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 對「進步」和「幸福」的和中國有不同的理解

  • 領頭羊的「比較優勢」體現在尋找新路徑上

以下是我的詳細解釋:

一、對「進步」和「幸福」的和中國有不同的理解

我最近讀了一本書,叫《歷史的教訓》,美國曆史學家杜蘭特夫婦的著作。在本書的第十三章裏,他們提出了一個問題「真有進步嗎?」。

若以國家、道德和宗教興亡的全貌爲背景,「進步」的觀念本身就是可疑的。但是,進步難道只是每一代自詡「現代」的人,徒勞無益、習慣性的吹噓嗎?從歷史的過程中,我們認爲,人類的本性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改變,所有的技術成就,都不得不被看成是用新方法完成舊目標——取得財貨、追求異性(或者同性),在競爭中取勝、發動戰爭……相比於今天我們一再努力擴大我們的手段而不去改善我們的目標,中世紀的時期的人們重在強調神話和藝術,而不是科學和力量,其做法顯然更爲明智。

然後,他們對「進步」進行了定義:

這裏,我們想把「進步」定義爲增加對生活環境的控制。

於是答案是非常明瞭的,我們對「生活環境的控制」與美國人的理解不同,畢竟美國是一個富有了好幾代人的國家,而我們還處於發展的過程中。就好比說,一個富二代的心境、對幸福的追求標準,和未曾富裕過的人一定是不同的。

我認爲,當前我們嚴重對「生活環境的控制」受到近期歷史經驗的制約,不免是以「取得整體力量的強大」、「鞏固生活水平」爲目標的,所以我們才能聽見「保衛我們的現代生活」這種討論。

而「改造自然式」控制存在一個明顯的缺陷,那麼就是這種控制是無止境的,這讓當前這個時點的你無法感到真正的、全然的幸福。

而一個對「現代生活」、「物質富裕」習以爲常的羣體,你很難要求他有如中國人一般的焦慮和惶恐,他們眼中對「生活環境的控制」,必然更着眼於個體的幸福、感情的維繫(因爲整體的強大在他們看來是習以爲常的)。

於是我們在「人生意義」或者說「人生目標」上就出現了根本性的分化,而只強調手段,不思考目的是無意義的。不用說,你也知道美國人的生活狀態是更好的,但是很多人對此產生輕蔑想法的來源是,美在經濟高度發達之後失去了奮鬥的動力,然後發展停止,最後會被勤勞的中國人超越。但實際上,美國這個國家的神奇之處在於,他發展出了一套與歐洲發達國家不同的發展體系,以至於歐洲的衰落幾乎是必然的,而美國是否會衰落,還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二、領頭羊的「比較優勢」體現在尋找新路徑上

這種體系的優勢就在於,美國是一個可以自己推動歷史進程的國家,而如果全世界永遠跟着美國的發展節奏,沿着美國的進步路徑來發展,作爲追隨者,你永遠無法打敗它。

就好比說,在跑步比賽中,第一名和第二名到最後一名是有本質區別的,後者的進步依賴於對第一名的優勢的研究和複製,以期盼可以趕上第一名。但如果你只是跟着第一名的方法走,你還是無法超過第一名。

而美國作爲世界的領頭羊,用數百年的時間,結合天時地利,孕育了一套獨有的創新氛圍和文化。這種創新不僅僅體現在硅谷實體的企業中,而且體現在美國各個方面的方面。

舉個例子,保證多樣性,就是其中一個關鍵點。有很多人會好奇,美國人所謂的「多樣性」,到底是表面上做樣子,或者保持多民族狀態下的社會穩定,還有什麼作用嗎?實際上,「多樣性」對於創新的推進作用是很大的。

只有人和人之間的「理所當然」進行碰撞,才能在世界觀、方法論的底層邏輯上產生懷疑,進而產生了更多的發展的可能性。產生了更多的可能性之後,由市場機制再對其進行選擇,最後找到一條更新的發展路徑。

而中國是否具備這種潛力呢?我認爲當前是沒有的。試問有多少人對我們的一些「顯而易見」「理所當然」的東西有所反思呢?比如,階級流動性強就是一件好事嗎?生命價值一定至上嗎?延遲滿足式的享受就比毒品式的享受要更高級嗎?

目前,只有美國才能產生這樣的環境。這種促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移民國家、周邊領國衝突少、耕地資源豐富、兩面臨海、沒有封建歷史等等。

所以對於美國來說,得天獨厚的優勢在於,他意識到它的核心價值在於做全人類的實驗場,在實驗場裏的確也會犯錯,就像美國在近代也做過很多被歷史拋棄的選擇,但是總會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所以說,美國人在思考創新和尋找新路徑這件事上,從我的觀察來看,是一點都不懶惰的,甚至可以說比中國人要勤奮。這種新路徑不僅僅是公司戰略的大方向,也包括很多小方面,比如前端設計的潮流、如何做 Growth Hacking、屏幕上一個按鈕應該放在哪兒等等,每個人都可以參與其中。

而我國在當前的歷史階段,不得不說,還是在跟隨美國的節奏在走。我完全不否認在人工智能的研究中,或者在共享經濟的發展上,中國在某些地方走到了前面。但是沒開心多久,你看,我們又開始要接美國人在區塊鏈、在虛擬貨幣上的盤了 …

所以亦步亦趨的發展節奏讓我們可以埋着頭往前衝,甚至在這段路上要超過美國人,但是有時候在歷史的岔路口上,美國人已經拐彎了,我們就衝進路邊的草地上去了。等回過神,在新的路徑上,美國人又領先了一截,沒辦法,又只能開始追隨他們的腳步走上新的一條路了 …

我並不是在宣揚美國有多麼偉大。而是首先我們要試圖完全瞭解一件事的真相,這對我們的有好處。風險投資從業者都瞭解一個邏輯:如果你有一個覺得絕世無雙的好點子,先想想爲什麼別人沒有去做,是別人被矇蔽了雙眼,還是你比別人牛逼能夠想到別人沒有想到的?還是別人想過了發現有問題所以沒做,而這個問題,你卻還沒有發現?

Ray Dalio 又云,「我們要不惜以羞辱自己的代價獲得真相」。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爲 Michael Moritz 這篇文章對 SV Startup Community 來說,很有意義,這是鼓勵硅谷人有更廣闊的視野,如果硅谷人拒絕看世界,那麼他們絕對錯了。

然而,我們如果對此錯誤理解成,我們對了,硅谷錯了,那幫人就是傲慢與偏見的產物,那麼對於我們的發展來說沒有太大意義。我們應該想到的是,SV 的投資領袖都能夠睜眼看中國,承認中國的發展成果,我們更應該保持冷靜,不要認爲硅谷已經沒什麼好學的了。

總得來說,對於中國的創業者而言,it is still a long way to cover,保持冷靜,猥瑣發育,別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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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紅杉資本合夥人 Michael Moritz 表示「硅谷應跟隨中國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