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類訓練當中,有一種訓練叫做沙盤推演,無論是商業競爭領域,還是軍事訓練,沙盤推演的整個過程和高度,決定了當實際事件或戰爭發生的時候,各自處理問題的效率和極限。

未來的競爭,以及主導財富分配的最根本邏輯,幾乎完全掌握在人的大腦,以及電腦和鼠標層面,很多人根本不需要跟外界接觸,甚至不需要出門吆喝,就可以輕鬆的將別人口袋裏的錢,裝到自己口袋裏,而且你還很難知道人家是如何完成這一切的。

在新興的金融市場,這種現象非常明顯,尤其是當下的數字貨幣市場,發生的故事,着實令人驚歎。

我曾試圖用沙盤推演的方式,告訴投資者,這個市場可能的過程和結果,很恐怖的是,我最近幾次的推演,竟然跟市場的走勢出現了驚人的相似。

去年的 10 月 30 日,芝加哥商業交易所(CME)公告,決定推出比特幣期貨,比特幣作爲一個非常小衆的新興金融交易品種,有了一個適合華爾街操作的標的。到 11 月 29 日的時候,我在社羣裏做了一次沙盤推演,當時比特幣的價格在 9000 美元左右,跟去年年初相比,比特幣價格已經上漲了超過 8 倍,沒有人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很多分析認爲 1 萬美元有很大壓力,短期不會一蹴而就,會出現回調等等,實際上對當時的行情,大部分投資者看上去比較樂觀,但也都開始心生恐懼。

當時我的邏輯很簡單,比特幣期貨的推出,意味着比特幣歷史性的成了一個華爾街可以參與的金融品種,也可以說,全球綜合實力排名第一、金融實力排名第一的國家,接受了比特幣作爲一種可以交易的,受法律保護的資產。這種預期沒有被透支之前,價格肯定是止不住的。因此,在去年 11 月 29 日,在比特幣價格還處在 9000 美元的時候,我對其做了一次較爲大膽的推演。我的原話和推演如下:

但我的推演第二天就遭到質疑,11 月 30 日,比特幣價格大幅回撤超過 20%,距 1.2 萬美元更遠了,更不要說 2 萬美元。市場認爲階段性高點已經出現,回調要開始了,但這種回撤僅僅只停留了 1 天,從去年 12 月 1 日開始,比特幣價格迅速拉昇,直到 12 月 17 日,比特幣期貨上市前一天的超過 1.9 萬美元,這跟我推演的 2 萬美元幾乎一致。

接下來的行情更是戲劇性的一致,比特幣價格從去年 12 月 18 日開始下跌,到今年的 2 月 5 日跌破 8 千美元,最低跌穿了 7 千美元,但在 8 千以下僅僅停留不到一週,而後又迅速拉昇到 9 千美元上方,我的推演幾乎變成了一次完美的預演。

在這期間,我基本上沒有再寫過行情走勢的分析,對自己的判斷和推演也都沒有過更改。

到了 2 月 4 日,我專門錄了一節課,題目是“幣市暴跌,進入熊市了嗎?什麼時候可以抄底?”,裏面分析了整個殺跌背後的邏輯,以及各品種之間微妙的關係,爲什麼以太坊這一輪的下跌至少滯後於比特幣 1 個月的時間,背後到底是一個什麼市場背景等等。另外我提出,是否抄底這個問題,主要看的不是價格,因爲市場恐懼情緒在加深的時候,價格是失效的,抄底需要看的是時間週期,而非具體價格,要明白市場情緒的扭轉和基本面的關聯性,防止二次殺跌。

20 天之後的 2 月 24 日,我寫了一篇分析,題目是“幣圈大佬開始聊區塊鏈哲學了,說明市場進入熊市了”。在這篇分析裏,我甚至毫不忌諱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大家可以去對比一下 2 月 24 日跟目前所有數字貨幣的價格,普遍的回撤都在 20% 以上。然而,預測價格和給出建議,並不是我們這種做分析師的最重要工作,我們的目的在於,用一種完全市場化的邏輯,用盡可能多的考量因素,推演出未來的市場可能性。

很多投資者之所以對未來一點都毫無感覺,是因爲過於偏執,只關注自己想關注的,總認爲市場大部分人沒有自己聰明,甚至會鄙視、反駁、完全忽略跟自己不一致的投資者的情緒,這就好比說,當比賽開始的時候,你只關心自己要到達的地方,但從來不關心別人在使用什麼交通工具。如果大家都是坐火車,那是沒有問題的,但大部分情況下,市場的走勢,就如大家分散的進入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沙漠,你甚至不知道別人的起點,以及人家要去的方向是什麼,別人所擁有的裝備跟你有什麼差別等等,這個時候,你是孤立的,你對環境和未來的判斷,大概率是失靈的。

到了 3 月 3 日,我錄了一節課,題目是“更進一步的監管政策到底是什麼?幣圈熊市還有多長時間結束?”,其背景是,很多人傳言 3 月 15 日要有政策出來等等,各國監管政策也衆說紛紜,大家搞不懂什麼樣的消息是利好,什麼樣的消息是利空。

3 月 3 日的課,我不僅分析了中國監管政策運行的邏輯,還明確提出了,當下大家應該關注的市場最根本性和最緊迫的風險點到底是什麼。我的原話是,目前的交易所,是一顆定時炸彈,原因是信任機制問題和安全問題,這會在某個時候,影響到市場信心,導致崩盤。

可以說話音剛落,3 月 7 日,全球數一數二的交易所“幣安”遭到黑客攻擊,市場信心崩坍,直接導致了幾天之內大部分數字貨幣回調超過 30% 以上的大幅波動。而後,很多投資者認爲這是偶然事件、孤立事件,且站在自我認知當中考慮問題,被事件本身所纏繞,難以總結出系統的經驗教訓和對未來的預知。

3 月 8 日,我在朋友圈發了這樣一條信息:

幣安遭到黑客攻擊這個事件,似乎已經過去,除了一部分投資者還心有餘悸之外,市場似乎已經逐步忘卻了整個經過,但要從中總結出一些對自己有用的東西,確實就沒那麼簡單了。

這讓我想起五年前,把整個比特幣市場打入低估的“MT.gox”交易所被盜事件。

成立於 2010 年 7 月的 Mt.Gox,一直髮展不錯,到了 2013 年 4 月,比特幣價格猛漲,Mt.Gox 一躍成爲世界第一大比特幣交易商。在隨後的 5 月底,Mt.Gox 在全世界的比特幣市場份額達到 80%,爲歷史最高峯水平。然而,該交易所在遭遇幾次黑客攻擊之後,在 2013 年的 3 月 12 日到 2014 年 2 月 15 日期間,出現了數次暫停比特幣提現業務、出幣功能故障等事件,並引發比特幣擠兌。2014 年 2 月,Mt.Gox 申請破產,宣稱自己不知道 85 萬枚比特幣的去向,這直接導致了全球高達 5 億美元的比特幣災難,也把比特幣價格拖入了超過兩年的熊市。

再來看幣安遭到黑客攻擊這個事情,從目前我的感覺來看,實際上跟當年的 Mt.Gox 遭到攻擊有類似之處。首先是黑客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佈局,並且保持了強大的耐心和按部就班的步驟。不管是定義爲外界攻擊,還是監守自盜,幾乎可以說都是很有謀劃性的。

當然,黑客選擇幣安,並不是所謂的什麼 API 驗證漏洞,主要的原因是,幣安在一個月之前,還是全球最大的數字貨幣交易所。如果當時全球最大的交易所是其他某個,那麼其他某個交易所也將成爲目標,因此猜測整個事件是什麼對手爲了競爭,或者說復仇什麼的,就有點太不瞭解這個市場了。

攻擊幣安,僅僅是黑客在整個攻擊策略當中的一環。

這種攻擊,分爲三個步驟,首先是選擇標的,其次是研究標的和所形成的連鎖反應,第三個是探明跨市場的防衛和自身退出策略。

只有選擇排名第一、第二的交易所,才能掌握住市場情緒的制高點,也只有掌握住了市場的制高點,黑客才能對市場所有的反應一覽無餘。

可能大家還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牛的黑客,並不在國家的安全部門,而是被華爾街養着的,因爲只有華爾街可以養得起他們。華爾街炒家們爲了拿到一個消息,可以黑進美聯儲系統,也可以黑進五角大樓,更可以輕鬆的拿到白宮對經濟政策的討論,其他政府信息就更不用說了。世界上哪裏最先會爆發戰爭,華爾街也是第一個得到消息,而不是參戰國的國防部長。攻擊一個比特幣交易所,實在是太簡單了,但他們要顯得很不專業,這樣才能讓市場很快忘卻這件事情。

因此,我的判斷是,針對中心化交易所的安全問題,以及未來一系列的攻擊事件,實際上纔剛剛開始。幣安要杜絕這種攻擊唯一的可能是,把自己的影響力降到最低,或者說不做這個生意了。其他交易所的漏洞,以及攻破其防禦所要花費的成本,也都已經掌握在這些黑客手裏。這就是爲什麼中本聰在發明比特幣的時候,採用了一種最笨的方法,就是工作量證明,而不是一種簡單的安全機制,因爲他知道最笨的,安全防禦能力最高的辦法是什麼。

目前中心化交易所最大的漏洞是,只有一層保障,那就是線上安全機制,如果線上安全機制一旦被突破,幾乎就失去了所有還手之力。傳統的交易所黑客是不敢輕易下手的,因爲傳統比如期貨、股票等交易所,還有一層保障,就是線下的系統性安全網絡,比如券商、銀行、結算機構等等都綁定在一個系統之下,攻破一個環節沒有威脅性,再加上嚴格的法律條文和國家級別的追查體系,黑客的攻擊成本是非常巨大的。數字貨幣交易所承擔的功能過於集中,也就變得更加脆弱。

黑客根本不關心自己在這次事件裏掙了多少錢,而市場的關注點卻放在黑客到底是如何賺錢的,賺了多少錢。黑客關心的是,幣安會在這件事情之後,如何升級安全模塊,其他交易所會做出什麼樣的安全性的提升和反饋。而後,解決安全問題的路徑和方式,基本都暴露在了黑客的監測之下。黑客的目的在於“打草驚蛇”,想看看你的底牌而已。

關於此次事件,我已經被採訪了不下十次了,諸多觀點也都表達得差不多了,但肯定不能講很實質的東西,講了記者朋友也不會信的。我只想告訴投資者的是,在一個靠信心和預期支撐的市場,真正操縱市場的高手,不是拉高做空,逢低買入,華爾街的利益是全球性的,他們不會讓某一個市場的暴利,持續到可以動搖其他市場的秩序。

對於投資者來說,希望將自己的資產委託給更多的可信機構,這無可厚非,但所有機構的信託責任,都是有邊界的,把不打算隨時交易的數字資產冷儲存,是很有必要的。至於對市場下一步走勢的探索和預知,我們將在下一節課當中詳細分析,歡迎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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